“助学天使”性侵女生调查：08年后专做女童班（八）|王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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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1+1》2015年9月15日完成台本

——百色助学网，助了谁？

导视：

解说：

名为大山里的“助学天使”

实为伪装下的“恶魔”。

声音来源王杰：

这是我自己的(不雅视频)，你可以看，你不能录下来，这个是我们自己的(学生)。

解说：

名为爱心人士的善举

实为涉嫌犯罪的恶行

记者：

目前已经帮过介绍多少了？

王杰：

帮过四五个老板介绍过了。

解说：

9年的个人助学行为

数十名的中小学生被性侵

为何能隐藏至今？

新闻1+1今日关注：百色助学网，助了谁？

评论员白岩松：

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正在直播的《新闻1+1》。

首先来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只要是在中国岁数稍微大一点的，几乎对这张照片，都是十分的了解。就是这张，一看可能很多人脱口就会而出，这不是希望工程的大眼睛嘛。是，这是1991年，希望工程资助学生的品牌刚刚诞生出来不久的时候，《中国青年报》的记者谢海龙拍的一个大眼睛苏明娟的照片。

当然了，这个大眼睛小女孩其实早已经长大了，但是她作为一个希望工程的标志，却留在了太多中国人的记忆当中，我跟她都见过好多次面。后来回头一想，她的大眼睛太会说话了，清澈见底，但是却透露出了一种对知识的渴望，干干净净。

但是，我们再来看一张照片，这是1991年的24年后，也就是2015年，这一个孩子也因为是在贫困地区上学，然后也是得到了这种就学的资助，但是由于得到资助这个过程，却使自己的身体甚至收到了侵害。

多年之后，当她在面对记者要揭开这样一个盖子的时候，她不得不隐去自己的形象，她已经长大了。

然后我们不要说看清她的眼睛，现象连她的相貌都很难看清。究竟背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助学的人，最后能变成助色？为什么曾经被认为是天使的人，居然是一个魔鬼？

“百色助学网”发起人王杰：

9年时间，帮助学生大概有4000多人，总的捐助额现在是727万，然后最大的捐助有一笔是70万。

解说：

如果不是山东籍的公益人士秋楚，王杰可能还在继续利用他的“百色助学网”，进行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百色助学网事件举报人秋楚(化名)：

我是2012年下半年正式和他建立一些助学关系的，到了2013年年底有学生反映，她们的助学金拿不到。当时我就问，为什么拿不到，我们感觉有点问题。

解说：

起了疑心的秋楚，从2014年开始，亲自去广西隆林县，走访了隆林中学、沙梨小学等几所学校，结果发现孩子们说的情况属实，王杰确实克扣了部分资助金。

秋楚：

大概走访了有七八十个学生，他们给我的反馈，要么最多拿到70%、80%，有的学生一分钱都没有得到。比如王杰让她们去王杰的宿舍拿钱，她们不敢去，不敢去的孩子是知道王杰的人品，也知道王杰的行为，所以她们就放弃了这部分助学金，就不去拿了。

解说：

实地走访，还让秋楚还发现了王杰的更多罪恶。那就是王杰以发放助学金的名义，性侵多名女学生，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未成年人。

受害女生梅子(化名)：

那时候我读小学六年级，有一天他(王杰)叫我们来县城领助学金，然后我跟我同学就来了，中午到县城。然后他(王杰)就跟我们说今天办不了，晚了，明天再办，然后就好心的去帮我们开了两间房，给我和我同学分开住，就在那天晚上，我就被他糟蹋了。

解说：

在性侵了这些女生之后，王杰并还把实施侵犯的过程录成视频，日后常常以此来要挟这些受害女生。

事实上，他还将这些视频毫不掩饰的到处发送，不仅秋楚收到过，暗访的广西卫视记者也看到过。

王杰：

这是我自己的(不雅视频)，你看可以，不能录下来，这个是我们的学生。

记者：

这个学生是哪里的？

王杰：

小学的。

记者：

小学生啊？

王杰：

对，五年级。记者：

这个女孩是哪里的？

王杰：

是小学生，我旁边那个女孩，我是从小学五年级吃到现在，小学五年级，那时候她12岁左右。

解说：

除了敛财和骗色，王杰还利用助学网，干着非法的勾当。那就是组织一些女学生，为广东等地多名有特殊需求的老板提供性服务，而他会从中得到介绍费。

王杰：

一个是纯粹的资助，一个是有条件资助。

记者：

什么样是有条件资助？

王杰：

打个比方说老板资助你2万块钱，一年放假或暑假过去他那里慰问一下，看一下。

记者：

那你介绍这个得不得钱啊，老板给2万，你会不会拿一点？

王杰：

老板会给我感恩的。

记者：

给你一部分钱？

王杰：

嗯，感恩的。

记者：

目前你帮过介绍多少了？

王杰：

帮过四五个老板介绍过了。

解说：

在进行了一年的暗访之后，秋楚决定将此事公之于众，，续向广西当地的媒体举报。就在广西电视台的节目播出当晚，王杰被捕。

白岩松：

其实在这件事情被揭开盖子的过程中，媒体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8月13日的时候，我的广西的电视同行制作了这样一个深度的调查报告，在播出了之后三个小时，王杰就已经被公安抓了起来。

王杰这个名字对于我们这个年龄来说，英雄的名字，因为当时的确有个英雄叫王杰，其实刚一开始王杰应该在很多人心目当中也像是一个英雄式的，为他资助了4000多个学生，但总募集了善款700多万，如果要没有这些肮脏的这种事情的话，似乎一切都显得很光鲜，是这件事情一出来之后，我觉得相当多的人可能会觉和我一样，就会感觉可恶了，太可恨了，但而那些被侵害的女孩又太可怜了。

这件事情当然会是一个不多的这种各例，是在这样一个各例的背后，却一定透露出某种共性来，比如说在监管，在很多程序，甚至他自己居然就是一个往他的账户上汇钱，

而且他没有在民政部门没有报备等等一系列的漏洞。因此，在这样一个各例当中，如果不能够赶紧把那些共性的漏洞堵住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因此，为了防止今后这样的一种事情方法，也要真正的寻找到解决之道，而不是大家停留在太可恶了就过去了，不能停留在情感的这样一种诉求上。

好了，接下来我们要连线一位非常重要的人士，因为这件事情最终能揭开盖子，与他最初参与到这样一个公益事业当中，但是参与发现了疑点，然后一步一步把这个盖子给揭开，这件事情的举报人，揭秘相关他的名字叫秋楚，当然应该是一个举报时候用的名字了，秋楚你好。

秋楚：

你好。

白岩松：

其实，我听说你现在还依然在广西，但是问题就在于，其实一个多月之前的时候王杰就已经被抓起来了，您为什么现在还在广西呢？

秋楚：

因为王杰被抓捕之后，许多孩子的助学金还在被冻结，她们的后续上学问题、生活问题，可能都要受到很大的影响，因为我想把这块事情尽量做到给她们最少的一种影响，让她们好好读书就可以了。

白岩松：

但是这给您一个提醒，即使做的事这么好，也恐怕要受他的这种教训的话，也要去走报备，包括账号的公开，这个不说了，您肯定会知道。

接下来回到这个事情本身，当初您是作为资助人参与到他这个项目，其实在远程，您是在山东，但是从哪一瞬间，哪一件事情让你突然感觉有疑点，觉得有点不对？

秋楚：

是从2013年12月份，就是网上的孩子通过网上的媒体，就是这个关系找到我们，跟我们反馈一个信息，就是说叔叔，如果你真要想再继续资助我们的话，就直接打卡给我们，不要再给助学网站，我们得不到，我就说为什么得不多啊？你们的钱，我们给你们了，她们说我不敢去拿，王杰让我们到他宿舍去拿，我们不敢去，所以这个疑点给我们一个提示，然后我们重新整理了王杰所有的资料。

白岩松：

最后在你到广西去进行调查了？

秋楚：

对，2014年4月份，我就亲自去了一趟。

白岩松：

当你真的通过很多的调查，你自己已经很清楚了这件事情是真的，真的这么脏的时候，不知道您的第一反映当时是什么？

秋楚：

我第一的反映就是这个人，人渣都不配，那个时候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定要把这个人给铲除掉，还隆林孩子一个纯净的天空，让她们好好读书，不要活在阴影之下。

白岩松：

但是很长时间，其实他在这做这件事情已经9年了，但是你作为一个外来的人，去到了当地的时候，当地很多人甚至可能应该是不信或者是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去琢磨这样的一件事情，为什么9年，其实当地的很多人反而没有意识到？

秋楚：

是的这个问题我也很纠结，其实王杰的外观和外相，纯粹的人为的给包装起来了，给人一种善良、高尚的一个人，完全是人为促成的。

白岩松：

嗯，最后一个问题，我听说你在做成这样事情之后，其实，当然大家期待的目的都是应该王杰要被抓起来，但当他被真的抓起来的时候，你还会有另外的一些担心，这个担心会是什么？是跟您刚才现在还在做的这件事情有关吗？

秋楚：

是的，因为警方在抓走王杰之后，就好多的受害者的孩子都选择一种沉默，不想出来指正，因为我最担心的一点就是让王杰重罪轻判，这是我不想看到的结果。

白岩松：

我想不会的，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我在报道中注意到你说了一样一句话，应该一定让你很受伤，居然有人这样说你的，说“如果没举报这孩子，还有学可上，但是举报了，孩子反而没学可上了”这句话是不是很伤你？

秋楚：

这句话，从两面来说也是对的，毕竟王杰确实资助了好多孩子，这功是功，过是过，但是我选择举报他，因为他的过大于功，是错就必须要受到惩罚。

白岩松：

好了，最后一个，我再加一个追问吧，你现在期待的是什么？

秋楚：

我现在期望的一点就是，能够给一个公正、透明的交待给这个社会、给受害的孩子、还有给社会一个警示。

白岩松：

非常感谢您，辛苦了。其实刚才这句话的时候，他在说这样一句话，就说他其实也有功或者也有过，大家会有这样的一种纠结，因为乍一看数字的话，资助了4000多的孩子，然后筹集了善款700多万。其实在这里隐藏着一个在中国常见的思维的惯性，就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非好即坏，分成好人和坏人，因此常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他在做好事，他怎么能是做坏事呢？

其实我们仔细去分析王杰，王杰原来是一个相对弱势的，后来得到了某种提醒觉得应该可以去帮助孩子，这个时候他打开了一种善门，但是当打开了这个门的时候，他摇身一变，变成了一种强者，而且他开始拥有权利，这种权利可以去支配别人，可以去选择他去帮助谁，这种权利使他内心的这种恶魔的那种东西快速成长，我们可以去想象一下，当一个魔鬼插上了天使的翅膀之后，所造成的危害又会是什么？所以所有善良的人们应该都从，好人就不会做坏事，做好事就不会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只要是好的结果，过程很糟糕也无所谓，这样的一种怪圈中早早解脱出来，否则受害的会是中国，接下来我们继续关注这件事。

《秋天里的山茶花》2008年4月

他是一位老师，竭尽全力撑起了200多名山区孩子的明天；他有一幅艺术的模样，小巧却可爱。

解说：

他就是王杰，身高不足一米六，长发飘飘是他一直以来标志性的发型。7年前的一段网络视频这样描述他。

《秋天里的山茶花》2008年4月

1999年的9月，在这片贫瘠的绵延大山之间，又多了一个身躯背影的小伙子，他叫王杰，刚从百色名师毕业。

解说：

王杰，出生在百色市沙梨乡岩偿村的一户贫苦人家，五兄妹中排名老四；曾因家境窘迫，缴不起2万元的学费，而断送了他的绘画梦想。

《秋天里的山茶花》2008年4月王杰：

本身就拿不出两万块钱的学费，所以我就想到为什么我不能帮助我身边的孩子。

解说：

2006年9月，王杰创办了“百色助学网”，资助当地贫困学生求学。他自称已经资助了4000多名学生，也因此被誉为“大山里的天使”。

记者：

开办这样一个你女童班，主要要做些什么事情？

王杰：

一个是收集资料，二个是拍照学生的那个照片，然后是上传到网站，然后最困难的就是找资助人来资助这些学生。

解说：

这些清一色女生的“女童班”建立之时起，也是王杰堕落的开始。

秋楚：

2008年之前，他做的助学确实包括男生女生，他同样在做，但是2008年之后，男孩子基本上没有，他专注做女童班，就是从各个乡镇挑一些贫困、单亲或者是留守儿童，大概就在七八岁，关注这样的女童，他会在自己网站当中，特殊给这些孩子关爱，给这些孩子包装，然后达到自己的目的。

解说：

据媒体报道，1999年，王杰师专毕业后，先后在隆林县多所村小任教，被指“口碑不好”，劣迹斑斑；开办“百色助学网”后，长期不上班；2013年，才被教育部门停发工资；2014年才被开除。成《都商报记》者刘木木：

当大家觉得他算是一位老师，一位给孩子们想办法上学的公益人士，但是这个事情爆发之后，他们才明白，原来他在外面做了这么多一系列不光彩的事情。

说：

据记者调查，王杰虽然未婚，但他与一位杨姓女子共同生活已经七八年，并育有一个女儿，如今已经三岁。

白岩松：

好，接下来马上连线我的一个老搭档，是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的院长王振耀，王院长您好。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的院长王振耀：

你好岩松。

白岩松：

我相信你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也非常非常愤怒，在问具体的问题之前，我先很关心的是当你了解了这件事情之后，你想得最多的，最首先想到的问题是什么？

王振耀：

我首先是非常生气，我觉得我们的孩子受到的侵害太多了，我觉得我们的儿童保护漏洞太大。

白岩松：

但是王院长这里接下来就有一个问题，我发现其实在过去好几年的时间里头，我们相当多的媒体，包括公众都在关注着国家级别的很多慈善这种大的网站，但是现在会发现其实民间的这种网站，或者说个人一些做的这种慈善公益事业，就民间做的这种慈善，假如不监管的话，也会存在很大漏洞，这是不是我们出发点就错了？不该分成什么国家级或者是民间，而只应该分成规范的和不规范的？

王振耀：

是这样，你说的很对，其实是只应该分成老式的这种慈善，老式慈善在现代的条件下，特别容易出问题，我们分为国家，分为民间，这样缺乏正规的一视同仁的这种监管，结果我们就出现了体制性的缺陷，这样也利用了我们文化性的缺陷，这样最后就容易出这样的犯罪行为，严重的犯罪行为，确实是我觉得我们的慈善管理体制要该调了。

白岩松：

但是这是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你看他居然给个人的账户，给他自己的账户去邮钱，而且从来没有在民政部门报备过，但是可以一做9年，您认为最核心的问题在哪？提醒我们今后绝不能这样。

王振耀：

其实最核心的问题是一个管理体制的漏洞，是一个最大的这种管理体制漏洞，我们过去政府一致要开始强调一定要有一套健全体制的时候，但是我们却出现了巨大的管理漏洞，比如说像这样一个事情，命名牵制到两个问题，一个是你个人行为，第二个是牵制到儿童问题，结果儿童保护体制很缺陷，这样的话，两个缺就造成了给这个犯罪分子确实提供了很多的方面。你看两方面我们都缺，一方面你看儿童保护大家都说重要，每个部门都有责任，但结果呢，具体落实到这？

白岩松：

却是好几家都不管？那是不是开始期待这个慈善法应该尽早的出现在我们眼前了，不过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们继续通过一个短片，去推进这件事情的观察。

解说：

“王杰事件发生后，全县震惊，隆林县政府相关部门也在深刻反思自身的工作。”这是事件发生后广西隆林县的官方反馈。

隆林官方表示，开学后，将要求老师以王杰事件作为反面教材，教育学校师生抵制不良助学活动，加强对留守儿童、贫困学生和在校女生的励志教育。

与此同时，隆林官方也在呼吁爱心人士尽量将款物捐赠到正规机构。而舆论也对相关部门的监管发出了质疑。

解说：

《人民日报》的评论指出：“百色助学网”系王杰个人所办网站，但他并未在民政局正式注册，也没有对公账户--所有捐款，均汇入其个人账户，这已明显违反公益事业捐赠法，当地的民政部门仿佛始终不知情，遑论出手监管。

而《检察日报》的文章更是将矛头指向该追责的单位和部门。包括媒体的吹捧、当地民政、教育、公安等部门的懈怠。文章称，也许在这些部门看来，王杰和他的“百色助学网”已俨然成为当地的一张金色名片，不能自我污损。

《新京报》的报道，则是提出那些借“爱心”的名义，与“魔鬼”相勾结，将魔爪伸向了弱小的幼女也值得好好调查。

清华大学公益慈善研究院教授邓国胜：

这里面肯定暴露了我们国家在这个慈善的管理体制方面还是存在一些不足的地方，主要表现在，第一是政府的监管有时候不那么到位；第二，我们缺乏大量的独立的第三方的评估机构，和一些信息披露的这种机构。那另外一个层面，可能也是跟舆论的监督不足也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