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说到三年以前。那时候我刚从外面看了一圈世界回来,发现在北京也有一圈从世界各地而来的年轻人——因为年轻而气盛,我们起了个野心勃勃的念头:
“在北京,难道不应该有一个真正民间化、国际化的文化组织吗?我们要成立一个跨文化的创作组织,用来号召来自24个不同时区的创作人”。
这个组织,中文名想到了用“时差”——世界多样之美来自于时差,而众多乌托邦中最美好的一个,是生活在一个人人平等,没有语言、意识、政治障碍,人人能理解和相爱的无时差世界里。
来自法国的道旸,非常认可这个大胆的想法,马上加入了时差的队伍。这个毕业于巴黎政治学院国际关系学的硕士,以“白求恩”的精神,志愿开始了时差的工作。后来,我才发现,他英法双国籍、6种语言、游历世界的背景,对时差的这套绘本有着多么强大的帮助——或者说,如果没有像道旸这样的众多国际朋友的无私投入,就不会有这套绘本的产生。
就这样,Meridian时差就这样成立了!道旸同志成为了时差的核心主创。那是2010年的3月,我们的小团队只有4个人。
时差的第一个任务今天看来野心到荒诞——我们要团聚来自24个时区的各种创作人!我们在网站上发起了一个“时差俱乐部”论坛,很快就得到了大量说不同语言的人们加入,一些人的国家我甚至没有听说过!其中一个人的留言我今天仍然记得,他说,“我志愿加入为了让地球上的其他人能知道我国家的名字。”
2010年末,主创人员中已经加入了来自美国,从事亚洲纪录片文化研究和当自由制片人的华裔姑娘黎颜(Yen A Le);志愿工作者还有英国留学回来,在《环球时报》英语版工作的李莹,以及当时《Vogue》中文版的助理艺术编辑Effy等一帮热心支持者)。
我们开始了时差的创作“大项目”:“时差绘本联合国”——从世界不同国家之中,邀请当地原创的艺术家,请他们用自己的母语和视觉语言,来重新创作出本国的一个经典童话。通过这个童话,让其他国家的人能有一扇窗口触摸和多少理解到自己的文化。
为什么要做最为艰难的原创,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全世界寻找作家、画家,特别为中国的孩子重新创作绘本?
我是这样想的:现在中国的经济发达了,但文化上还是在大量汲取西方营养。有一种情绪在渲染,“全世界都在看我们。我们有钱了,我们是世界经济的救世主,中国腰板直了。”然而如果把眼光从经济转到文化上——我们的原创力呢?是否有其他国家在追捧中国原创?
如果我们把眼光从强大的国家转移到个人上——我们的视野呢?作为个体,中国人是不是地球上至今仍生活在信息最封锁、审美和社会价值标准最单一的国家之一?
我知道,很多人不愿意做,但是,时差愿意做——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在这条看似艰难的路上,开始踏出第一步呢?这就是“Meridian时差”的使命,也是时差绘本的由来。
绘本联合国是怎样建成的?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国家,要选哪些呢?
这是一个难题。我们既然是“跨越时差”的理念,自然是不唯“大国”为入选标准。我们认为,各种文化本应是平等的,每种文化都有它深邃多样之美。
或许,只选英、美、法、德等大国,会很“主流”,但是,这仅仅只是“世界”的一部分,只有孩子懂得世界不只有这几个国家,世界上每个国家都有很精彩的文化,他才会真正由宽容的世界观,才会不随波逐流,才会独立思想,才会去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理想和生活!
时差希望向孩子们呈现地球文化的多样性,我们特意、甚至是不远万里地找到了更遥远国度的童话。比如来自南美秘鲁的绘本,那是一个流传在亚马孙丛林里的动人传说,也深深表达了最淳朴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丛林是他们的母亲,每一个离开的灵魂都会回到母亲的怀抱,这背后所折射的,是人类所共有的,源自心灵最深处与自然的连接。
就这样,我们开始在欧洲、美洲、非洲、亚洲……在瑞士、匈牙利、葡萄牙、智利、南非、韩国……联络几十、上百位的作家、艺术家,筛选成千上万的童话故事,来往无数的邮件讨论文本,绘制一遍又一遍的脚本——跨越国界为全世界的孩子搭建一个童话的联合国!
自从开始做时差项目,每年我都会参加1-2次国际书展,2011年安排的是意大利博洛尼亚书展——全世界最大最丰富的儿童书展。
既然去了欧洲,我自然想去见作者——西班牙的作者插画师康拉德·罗塞特和故事搭档克拉拉·罗凯,当时我们已经开始了合作,但还未见过面。
西班牙时差绘本的创作者实力很强。插画师康拉德·罗塞特是巴塞罗那地区备受瞩目的新一代绘本艺术家领袖,才29岁已经是巴塞罗那BAU设计学院插画系副教授。除了创作,他还出版绘本作品,并跟Zara 、Adidas 、Coca Cola等品牌合作;他的故事搭档克拉拉·罗凯,也是一位西班牙的新锐编剧和作家,她曾经获得了SGAE Julio Alejandro剧本写作特别奖以及小说新人奖。
就像中国很多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一样,康拉德并不太说英文,与绘本相关的所有沟通主要通过克拉拉完成。我在意大利时给克拉拉写邮件:“我想来拜访你们!”,并告诉他们因为时差项目并无差旅经费支持,所以我可能会用“沙发冲浪——借宿”的方式住到当地人家。
克拉拉的回信很快就来了。
“亲爱的Momo,原来你也用沙发冲浪啊!欢迎你住到我和朋友们的公寓里,因为我们常常接待世界各地沙发客呢!”
等我飞到巴塞罗那时,克拉拉站在她砖红色地板的客厅里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另外欢迎我进门的是一台宝丽来相机——原来每位在这里留宿的沙发客都要被拍下进门第一刻。就这样,我的照片被排到了书架上一溜各国沙发客照片的最末一个。
我们穿过巴塞罗那迷宫一样的小巷子,生命力旺盛的藤蔓植物在古老的阳台上蔓延,开着花,垂挂飘荡在风中。克拉拉带我走到了一个小广场上的咖啡座,顶着地中海灿烂的阳光坐下来。在广场周围四通八达小巷子中的某一个巷口,一个头发乱蓬蓬可怕的年轻人走过来了,没错,他就是康拉德。
康拉德基本不太说英文,主要交流靠克拉拉。但是他给我展示了已经进行了一半,绚丽梦幻的画稿。接着就用简单的英文字句和西班牙式夸张的热情告诉我,太难以想象了——一个远在中国的组织在召集和组织来自全世界的艺术家一起创作一套绘本。他很荣幸能加入其中。
然后,我又去了布达佩斯,见了匈牙利绘本的作者伊斯特万·布泽伊然。他一直生活在布达佩斯,毕业于匈牙利美术学院。该学院始创于1871年,前身为匈牙利皇家绘画学校。伊斯特万在当地为一本儿童绘本杂志工作了多年,最早是他设计的几本书的封面打动了我们。画面有张力,充满戏剧性的剪影风格,色彩和结构都非常独特,虽然现代却又古典,有很强烈的东欧风格。
说来好笑,不知道是语言问题,还是信任问题,之前和伊斯特万的沟通始终进展不清晰,好像双方说来说去都说不到一起去(这也是国际协作项目常出现的问题,除了语言障碍,还会有文化差异、理解偏差、信任度等等障碍。)
所以,我决定了飞到布达佩斯去和他见面。
可想而知,当伊斯特万看到我时有多惊讶!虽然我们已经提前邮件知会了他,但他仍然觉得这更像童话——一个中国姑娘约他到街头咖啡馆,想让他画一个匈牙利的童话。
但是,当我们开始谈起绘本,谈起童话,谈起孩子,就把这么神奇的事情,一步步地实现了——我们一起决定了选择“龙”作为题材。全世界都知道中国人自称“龙的传人”,但在西方,龙却有不一样的象征和文化。“小米屠龙救国”的故事在匈牙利家喻户晓,从传说到舞台剧到动画片有不同版本,但最有地方特色的一点是匈牙利龙头越多越邪恶,其中一种传说是如果把多头砍成一只头,恶龙就会改邪归正。
在欧洲童话里,恶龙、救公主,城堡以及男孩历险最后成长为骑士(娶公主,赢王国)是经典的童话结构,也是鼓励和培养小男孩勇敢精神的传统教育。匈牙利的“龙”会是怎样呢?伊斯特万荒诞但又戏剧的画风,正好能带来不一样的龙文化。
渐渐地,瑞士的、 韩国的郑由美、南非的、秘鲁的、英国的……一位位的艺术家都投入到了时差绘本的创作之中!
三年过去了,通过在15个国家之间的征稿,超过50个人团队的工作,在7种语言之间的沟通、交流、创作、翻译、编辑……我们做到了。
现在,呈现在你面前的是来自10个国家,每个国家一个风格独特、在本地出生长大的艺术家们,完全原创的童话绘本合集。他们分别来自中国、韩国、西班牙、匈牙利、罗马尼亚、瑞士、南非、秘鲁、葡萄牙和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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